“大發展”“大繁榮”,是文化藝術界近些年使用頻率很高的詞匯。這里的“大”,毋庸置疑,絕不僅僅是指數量和規模上的“大”,更重要的是指質量、品位和定位上的“大”。
然而近些年,美術展覽特別是全國性的大型展覽中,一些體量“入云霄”的超級大作不斷涌現,藝術質量卻“輕飄飄”,時至今日,此類“巨構”“大作”仍被頻繁制造著;這種“大”,仍被有意或者無意地誤讀著、模仿著,“大師們”仍在日日上演你追我趕的拼大戲碼:“最長的中國畫畫卷”“世界最大巨幅通景壁畫”“中國最大雕塑”……類似醒目的字眼作為榮耀、作為標榜,不斷以文字、語言、圖像等不同的形式反復出現在平面、網絡、電視等各種媒體中,甚至被作為中國美術界實現“大發展”“大繁榮”,趕古超今的例據。
這種“大”,不只體現在作品最后呈現出的體量之大,其后還有“巨大”的制作團隊、“大額度”的成本投入、“大篇幅”的媒體宣傳、“大數字”的拍賣紀錄、“大人物”的耳提面命……甚至連作品集都大到無書柜能容!與之形成劇烈反差的,則是這些作品小到不能再小的創造性和藝術價值。毫不夸張地說,很多這樣的大作,純粹是藝術垃圾,與當下建設美麗中國的美好家國夢,南轅北轍。
上世紀八九十年代,中國內地的美術市場還未如今日一樣紅火,美術界還沒有形成“為大而大”的風氣,美術創作充滿活力。不知何時,隨著市場經濟的發展和財富體量的增加,美術界出現了越來越多不必要的大作、為大而大的“大作”。本世紀初以來,國內美術市場的日益火爆和大眾漸漸增長的購買力,讓美術界對名利的欲望之心突破了學術嚴謹和藝術清高的層層包裹,一個從搞大作、展大作、參大展、得大獎,到成“大師”、上大拍、賺大錢的“快速成功包裝法則”,被一部分先行者屢試不爽,之后,更多的人開始投身于這條“成功法則”的實踐,市場回報給“大師”大別墅、大行頭、大名聲,而“大師”們為藝術的那顆初心、那顆雄心、那顆恒心卻早已被修改、被削減、被轉向,取而代之的是被名利等物質刺激牽引,制造空洞大作為日常小作開通銷路的投機之心。
“所謂大學者,非謂有大樓之謂也,有大師之謂也”。同理,“大作”不等于“大的作品”,更不是“大的作品”的簡稱。當下,不是說時代不需要大體量的美術創作,而是作品在尺幅變大的同時,需要注入和正常尺寸相比幾何倍增的情感、藝術性以及深厚的內在修為,這個難度和高度不是誰都能輕松駕馭和掌控的,不是可以靠“人多力量大”和“有錢能使鬼推磨”完成的。
很多并不具備這種素質的“大師”,為什么要“制作”大作、其“制作”的大作為什么一直有市場呢?因為中國目前的藝術市場還處于發展之中,機制、模式并不健全,存在半封閉、對國際美術品市場依賴度較小的特點,而人口基數大又導致內部消費能力強大。文化部文化市場司主編的《2013中國藝術品市場年度報告》顯示,2013年中國藝術品市場整體規模繼續呈現增長勢頭,市場交易總額達到2003億元,同比增長12%,所以“大作”們無須走出國門(當然走出國門反而不會有市場),國內市場就能以各種方式消解,甚至一些不符合藝術創作規律、不具備多少藝術價值的作品,也被盲目的市場和心態各異的藏家們炒作、推動,使之成為聚財、斂財的工具,影響了正常的美術創作,擾亂了市場規律,增加了市場風險,也混淆了藝術價值的評判標準。
當代美術作品的“大”,是要和歷史縱比、和國際橫比的,不是自說自話、自己評判,而要留給他人、留給歷史去評說。當國家的改革進入深水區,在當前節儉、高效、求真、務實的社會大背景下,美術界也應自醒,自覺抵制那些大而無當的噱頭和不必要的資源浪費,這除了需要有關藝術管理機構、行業協會把握輿論導向,更多的要靠美術家的自我叩問與準確定位,當然也離不開市場的升級與配合。
時代不需要偏離藝術創作本質的大作,這樣的“皇皇巨制”可以休矣!時代需要更多關乎心靈、關乎審美,能打動老百姓,能讓普通人喜歡、讓國內外同行尊重的作品,這樣的作品,往往并不見得在體量上會有多大。與其在室外搭起高入云端的腳手架用金錢制造藝術垃圾,倒不如靜坐案頭踏踏實實、本本分分地用心創作,這樣才有可能為我們這個偉大的時代留存更多有價值的美術注腳,才能出現真正高于歷史和國際水準,被世人看得見、記得住的大作。美術界的“大發展”“大繁榮”,終極目標不只是要做美術大國,更重要的是要做美術強國,而且是他人眼中的美術強國。(呂巖峰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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